篮球球赛直播

直播的尽头，是父亲沉默的掌声

屏幕的光在昏暗客厅里跳动。篮球赛直播正进行到第三节，解说员语速急促，像窗外忽紧忽慢的雨。我盯着那个穿红色7号球衣的后卫——他刚完成一次抢断，正风驰电掣地冲向对方篮筐。就在这一刻，镜头突然切给了观众席。

一个花白头发的男人，在沸腾的人海中静默地站着，双手举过头顶，准备鼓掌。聚光灯扫过他沧桑的脸，那神情如此熟悉。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侧——父亲在旧藤椅里微微前倾，同样的专注，同样的，在爆发的欢呼声抵达前，那半秒的、全神贯注的沉默。

记忆猛地被凿开一个口子。二十年前，也是这样的雨夜，一台雪花点闪烁的旧电视。年轻的父亲把我架在肩上，指着屏幕上模糊的人影：“看，那就是乔丹。”我只看得到他粗硬的发茬和兴奋挥动的手臂。那时我不懂篮球，只记得他每一次在进球前刹那的屏息，和随之而来、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喝彩。他的掌声总是先于全场，又久久不息，仿佛要把那份滚烫的喜悦，隔着山海，传递给屏幕里那些飞驰的身影。

后来我懂了球，我们却沉默了。升学、远行、视频通话里尴尬的问候。篮球赛直播成了稀有的共同语言，却只剩干瘪的战术讨论。直到此刻，两个时空的沉默在雨夜里重叠。我才骤然读懂，那进球前刹那的寂静是什么——是一个男人，将他全部无法言说的、关于力量、梦想与飞翔的想象，小心翼翼地，托举到了最高点。

直播里的红7号高高跃起，完成了一记暴扣。山呼海啸的声浪炸开。几乎同时，父亲的手掌重重地合在一起，发出结实而孤独的脆响。窗外的雨，下得更急了。